第五百七十八章世间再无柳青山！

幽暗逼仄的小巷之内，虽然那个中年妇人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离去，然而她最后的那句话，依旧盘旋在陈阳的脑海之中。
  弓虽女干犯？！
  陈阳怎么也想不到，会有人用这个词，来形容柳青山！
  苍龙战队的选拔，远远超乎寻常人的想象，不仅仅要考验战士的军事素质、体能素质，最重要的是对国家的忠诚，对人民的热爱，品格自然毋庸置疑。
  而柳青山，更是曾在战场上为国家抛头颅、洒热血，是当之无愧的英雄！
  在陈阳看来，这样铁骨铮铮、顶天立地的好男儿，又怎么可能是弓虽女干犯呢？
  下一刻，他大步流星地向着摔倒在地的柳青山走去。
  见到这一幕，柳青山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，再度逃跑，然而刚才那一撞，触动到了他右腿的伤势，牵动之下刺骨的痛楚袭来，让他的身子一软。
  而他的拐杖，也在刚才的碰撞中碎成两截，因此现在他只能动弹不得。
  “老班长，我是陈阳啊，难道你忘了我么？！”因为激动和某些复杂的情绪交织，陈阳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  而听到这熟悉的话之后，柳青山却举起双手，遮住了自己的脸庞，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：“不不不！小兄弟，你认错人了！”
  “老班长，我怎么可能把你给认错呢？你忘了么？我进入苍龙之后，你可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班长！在魔鬼训练之后，你多少次用药酒为我擦拭跌打伤！在残酷的战场上，你多少次用自己高大的身躯，替我挡住来自于敌人的子弹！
  在苍龙服役五年之后，本来上级让你下派到其他j区，担任特种部队的教官，结果你却拒绝这样的待遇，选择呆在苍龙之中！你跟我说，一日入苍龙，终生便是苍龙的人！
  一声兄弟，一生兄弟！岂曰无衣，与子同袍！老班长，难道曾经的承诺，你全都忘了么？！”
  ……
  说到最后，当年无数的浴血奋战的画面回荡在脑海之中，激动的陈阳浑身颤抖，虎目含泪，仿佛要将灵魂都给嘶吼出来一般。
  而听到他的心里话，柳青山也是浑身巨震，一滴滴浊泪顺着他的下巴，滴落在褴褛破旧的迷彩服上。
  然而他却始终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庞，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，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：“小兄弟，你真的认错人了！我不知道什么苍龙，也不是什么柳青山，你去其他地方找吧！”
  他话音刚落，陈阳却眉毛一挑，追问道：“老班长，我刚才可没有一次提起你的名字，你又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，叫做柳青山呢？”
  此言一出，柳青山的身躯顿时一僵，万万没想到自己在细节之处露了馅。
  这时，陈阳双目赤红，半蹲下身子，双手抓着他的肩膀，嘶吼道：
  “如果你不是柳青山的话，刚才柴火妞遇险，你又何必出头？
  如果你不是柳青山的话，那群流氓又怎么可能喊你‘柳瘸子’，还见了你就跑？
  如果你不是柳青山的话，为何见了我之后，不由分说掉头就逃？”
  听到陈阳这一连窜的的问题，柳青山的身子一僵。
  “哎……”
  也不知过了多久，他突然发出了一道幽幽的叹息，其中蕴含着非常复杂的情绪，悲怆、哀伤、惆怅、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无奈。
  随后，他缓缓地松开了遮在脸庞上的双手。
  此刻，这张脸对陈阳而言，显得熟悉又有些陌生！
  说熟悉，是因为陈阳曾经跟柳青山相处几年，彼此之间是能够将后背交给对方的袍泽，亲密无间。
  但说陌生，是因为柳青山的五官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，但是颧骨高高凸起，眼眶深深凹陷，眸中布满了血丝，皮肤更是呈现出一抹亚健康的惨白，整个人死气沉沉的，一副颓败不堪的模样！
  而他身上那件穿了不知多少日子的破旧迷彩上，满是污渍，甚至散发出一股恶臭味。
  如果马路上看到这么一个人的话，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将他当成流浪汉，唯恐避之不及。
  若非亲眼所见，陈阳怎么也想不到，当年那个如同兄长般阳刚、坚毅的老班长，竟会沦落到这幅境地，甚至连右腿都瘸了！
  此刻，陈阳紧紧地攅住柳青山的手，关切地问道：“老班长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，这几年来，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？”
  柳青山闻言，却是咬紧牙关，一言不发。
  此刻的他，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，仿佛正面临着巨大的煎熬。
  就在这时，一旁的柳如芸也缓缓地走了过来，美眸中满是异样的神情，犹豫了片刻，终于还是轻轻唤了一声：
  “哥！”
  听到这道轻唤，柳青山的身躯一颤，如遭电击。
  下一刻，他的眸中一下子布满了血芒，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望着柳如芸，声嘶力竭地咆哮道：“滚！你给我滚！我没有你这个妹妹，你给我滚啊！你再不滚的话，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！”
  柳青山那沙哑的声音，如同一道闷雷般，在小巷之中炸裂开来。
  此刻的他，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，狰狞到了极点，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、彻底发狂的野兽一般。
  说着，他竟然还一把抓住地上断成两截的拐杖，狠狠向着柳如芸丢去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嗖！”
  那断裂的拐杖带着破空之声，几乎是贴着柳如芸的俏脸擦过，随后重重地击在小巷的墙壁之上，发出“彭”的一声。
  如果那拐杖再往左挪动一寸的话，绝对会击中柳如芸的脸颊，一击之威，甚至足以让她彻底毁容。
  “啪嗒！”
  “啪嗒！”
  两行清泪从柳如芸的眸中滴落在地，她用一种异常仇视的目光，死死地盯着柳青山，咬牙道：“你混蛋！”
  紧接着，她又扭过脑袋，瞪了陈阳一眼，又说道：“你也是混蛋！你们全都是混蛋！”
  说着，柳如芸便转过身子，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面跑去。
 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，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，柳青山突然拽了拽衣领，随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而他的脸上，却再无刚才那副声嘶力竭，状若癫狂的模样，而是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悲伤。
  接下来，场内一片沉默。
  无论是陈阳还是柳青山，都没有说完，只剩下呼啸而过的晚风，以及柳青山粗重的喘气声。
  突然，陈阳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和一根烟，给自己点燃了一根，随后又点燃一根递给了柳青山。
  柳青山瞥了一眼，沉吟了许久，还是伸手接过。
  烟丝在肺里萦绕盘旋，不知不觉中，两人的跟前就是一地的烟屁股，一整包烟一下子被他们抽完。
  这时，陈阳突然转过了头，凌厉的目光落到了柳青山的脸上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
  “老班长，刚才你是故意气走柴火妞的吧？如果你真的这么恨她，之前她遇到那些流氓调戏的时候，你又何必挺身而出呢？
  还有……当年丢手榴弹比赛，你可是能够精准无误地扔中百米之外巴掌大小的目标！以你的身手，就算腿瘸了，手上的功夫也不会丢！刚才那一拐杖，你是故意丢歪的吧？
  老班长，告诉我，这几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为什么你要故意气走柴火妞？”
  望着陈阳真挚的脸，柳青山嘴唇翕动，那一刻，他的目光十分复杂，仿佛有千言万语，即将向陈阳倾诉，然而临到嘴边，最终却化为了短短的一句话：
  “你要找的那个柳青山，已经死了，现在，只有柳瘸子！”
  世间再无柳青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