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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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媛停住想了想,认真答道:“没说什么,你妈妈夸我头发长得好……” 她这回答真是大实话,把程为听笑了,她看着他在夕阳里笑得露出一点点虎牙,没太明白他乐什么。程为说: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 她赶紧摆摆手,“不用不用,你快上去写作业吧,今天发了两套练习卷呢。”她说着转身走了,没看见他站在楼洞门口,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水泥路的尽头。 宋媛看着面前翻滚的红汤,陷进回忆里,再抬头时听到小庄夫妇还在在聊程为家的事情。吴菲猜测:“我估计,程大神的爸妈离婚,就是因为他妈妈发病了,男的就离婚一走了之,你看看,多残酷……” “不是的,他爸爸是工伤事故去世的,那时他妈妈还好好的呢。”宋媛刚从往事里回过神来,脱口而出。 她一说完,对面的两个人都停住了,她才蓦然发觉,多说了一句,这时候应该保持沉默的。 她仓促起身往厨房去,掩饰着:“额,我前天买的菠萝啤,你们谁要?” “媛姐,你认识程为啊?”吴菲还是追问了:“还知道他家的事?” 她站在冰箱门后面,遮着半边身体,冰箱里的冷气扑面而来,她清醒了一瞬。也没必要撒谎吧,认识就认识,认识也不犯法,她爽快的点头说:“小时候认识,算是高中同学。” “真的?”连小庄也有点吃惊,接着感慨:“这世界真是小哈,居然还能遇到熟人呐。” 是啊,是因为世界太小了,熟人才总是相遇的。宋媛拿了饮料坐回来,暗自想着。 第7章 约见 那天小庄夫妇走后,宋媛开着水龙头收拾杯盘,哗哗的流水声里,她忘了抱怨小庄狡猾,让她出个锅,还要让她善后;脑子里全是吴菲说的,关于程为的话,他是因为他妈妈的病才报了福大吧,所以根本不是什么高考失利,他这样的人哪那么容易失手;他妈妈怎么会突然病了呢?他从本科开始就走读,一个人照顾妈妈吗?他从来没说起过……同时,她又想起吴菲在说笑间提起的话,说有同学曾经在一家有名的舞场附近碰到过程师兄,看见他带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孩出来,还脱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,大概是女友吧!虽然小庄听完连连摇头,说不可能,他和程为同届有点交情,他不可能喜欢那一挂的女生。但宋媛在旁听着,还是隐隐的陷进另一重失望里,久久回不了神。 那后来她一度也很想联系他,甚至在心底无声的冒出些奇怪的思路来。又是一个周一,领导们去文化局开会,她们剩下的人在大会议室里象征性的坐了坐,就自觉散会出来了。宋媛从窗明几净的走廊走过,能看得到外面不远处西湖公园的冬景,她忽然想,要不这样,我发张这儿照片给他,他这么聪明,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,就会知道我在哪儿了! 她回办公室的路上对自己的这个想法简直跃跃欲试,真委婉啊,多含蓄!但是等她坐回自己的位置,就又清醒过来了,拐这种弯儿干什么,她向来讨厌人情往来里拐弯抹角欲盖弥彰的。比如她本科毕业的时候,应鲲哥的要求,发了张毕业照片给他,结果收获了他一顿嗤之以鼻:你怎么不装修装修,你都不化个妆么?真以为自己素颜女神呢!看你那素颜女神经的样儿! 说得她对自己照片产生了深深的怀疑,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好半天,还行呀,多质朴啊。不过比起别人的一片赞美声,她还是觉得鲲哥的忠言逆耳是逆耳了些,毕竟是真话,真话可爱。她后来也为了不有碍观瞻,会稍微捯饬一下自己。要感谢鲲哥的真朋友立场。 所以越是要紧的人,越是要真诚。她打消了那些花哨的念头,本来啊,突然有人冒出来说,我来你的城市了,也是个挺惊悚的事情,大家都怪忙的,就不要互相吓唬了! 她起身去茶水间倒杯开水回来,顺便挨到小庄办公桌前,低声问他:“要不要来我家吃火锅,我出锅!” “不要,我今天要早点回家,我二舅妈生日。”小庄头也没抬。 “你家亲戚真多。” “嗯。下周,我三舅妈生日。” …… 宋媛下了班,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研究旅游攻略,她打算过两天元旦假期的时候去一趟杨家溪,实在没找到同伴,她觉得自己去也挺好,不用迁就别人,更自由,尤其是小庄两口子,她不能总当电灯泡。 手机因为没电了,她插在床头柜上充电,虽然听见信息提示音,也没动弹。现在,除了领导的电话,她没什么要紧的联系人。凡是发信息来的,她都默认不紧急。 等排定了她第一天的行程,她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,又发了一会儿呆,才想起去看一眼手机。 这条信息居然是程为发来的,他问:“宋媛,你在哪儿?” 大概是因为她许久没回复,他又接着发了第二条:“上次听说你考进了博物院,我忘了问,你考到哪儿了?” 宋媛着意看了眼他最后一条信息发来的时间,五分钟前,她低着头斟酌了一会儿,回复说:“哦,我考了一家省博,呵呵,我觉得还行。” 那边马上又发来了新问题:“哪个省的?” 她不知怎么,被问得有点心虚,像是偷偷做了件坏事,正在被人盘问,马上就要问到核心了,心里不由得砰砰跳起来。好半天想不出该怎么回答,拿着手机,微微皱眉。 “是福建省博么?”他问。 宋媛来不及犹豫,紧张的思考了一下,如实回复道:嗯,是的。刚好那时候他们有招文博类专业的岗位,我就试一试。 她编辑完,又忙着补充:其实我们专业能进一级博物馆就是很好的选择了,至于哪个省的,也没有特别重要。 她发完这一条,那边沉默了一会儿,她在这几分钟里跟着空白了一刻,再低头时看到他发来:哦,你怎么没说呢,我一直不知道。 宋媛回复他:我是想,毕业季大家都挺忙的,就不要互相麻烦了。 然后那边就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宋媛重新看了看他们的对话,觉得,她说得挺诚恳的,还好吧,没什么不妥。他许久没动静,她想想就放下手机,继续研究杨家溪去了。一边研究一边在心里夸自己,看我,真是个热爱生活的好姑娘。 第二天,大概上午十点多钟,一般这时候宋媛总是接到快递的电话,不过这次不是,她看到手机来电,显示“程为”。她愣住了,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默契,从来不通话,他突然打过来,让她举着手机在心里疑惑,迟迟不敢接听。手机铃声还在响着,宋媛回过神来,起身走出办公室,这通电话,于她像是绑匪打来的,她第一反应竟是不敢接,他绑走了她什么,她后来才想清楚,是一颗真心吧。 “喂,”她站在走廊外的一个转角,一开口,莫名觉得自己声音有点沙哑,怎么回事,叫他的名字:“程为。”许多年没有互相称呼,觉得陌生。 “宋媛,”他好像也不太流畅,停顿一会儿说:“你下午有空么?我们见个面吧。”说完还没等她回应,又接着补充:“我们好多年没见了。” 宋媛站的这个角落有点儿回风,她给吹得,手指冰凉,点头说:“哦,好啊,我有空的,你看什么时间,在哪里?” “额,你能早一点出来么?”他像是有点为难,同她商量的语气,“下午四点可以么?我来接你。” “嗯,可以的,我跟师傅说一声,可以早点出来。”她答应着,“不用来接我,你告诉我在哪里,我可以自己去。” “好,那就这么说定了,我来接你。”他重复一遍,挂了电话。关于她说自己能去的话题,他给自动驳回了。 她接下来的时间里,惶惶不可终日,下午三点多,小庄忍不住问她:“你是不是砸了库房的建盏了,瞧你的眼神,那样!” “哪样?”她其实今天因为心里有事,在师傅面前特别勤劳,多干了点儿活呢,师傅答应她,准她开个小差的。本来她是研究岗,没有师傅带,但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空闲时候勤奋的跟着小庄的师傅学点文物修复的知识,所以也随着小庄一起叫师傅。 小庄眼神夸张的学她,说:“这样,眼神飘忽,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坏事。” 她横扫了他一眼,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,时间差不多了,没空再理他。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,还在心里持续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,没什么,只是见个高中同学而已,比如去见蒋鲲鹏,去见陈欣欣……这有什么的。可她心底里,总有个声音冒出来质疑,你今天穿得不太好看啊,头发也没洗啊,你怎么没化个妆,用上鲲哥捎回来的高级口红,那个什么色来着,斩男色? 她被这声音折磨得,在台阶上站住了好几分钟,这十几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完整人格,几乎要被摧毁了。她抬手给自己胸前顺了顺气,好了好了,平常心,不至于的。 就在这时,电话响了,是程为打来的,她拿起来接听时扫了一眼时间,四点整,果然他们都是特别守时的人。 “嗯,我出来了,你稍等一下,一两分钟。”她来不及再关心自己的灵魂,快走了几步,出了大门。 其实真的见了面,也不过如此,并不能真的怎么样,有的只是局促和生疏,他们两人像一直联系却从没见过面的网友,目光相接时掺着含蓄的客套,似乎碍着一条长河,水汽迷蒙,隔岸相望。 他们沿着公园北门外的小路走了走,巨大的榕树影儿里,宋媛想,是啊,是隔着一条长河,时间的长河。 她印象里,程为话少,向来是她和蒋鲲鹏说的多,当然,单拿她和鲲哥比,鲲哥第一名。然而这时候,程为好像也挺健谈,他问的多,宋媛老老实实一一作答。聊了一会儿,她才反应过来,他大概是怕冷场吧,所以在努力的维持话题。她走在他身侧,天色渐暗了,她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,他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变化,比她记忆里高了许多,还好她自己也长高了,不是很悬殊;他眼神和说话的神情还和从前一样。可她同时,心里也一阵凄凉,他们以前有很多要说的话,从来不用为话题发愁…… 宋媛后来主动提起了他们共同的高中同学,其实是为了体谅他维持话题的辛苦,她说:“你还记得蒋鲲鹏么?他一直在澳洲,过得风生水起,去年暑假都没回来。” 程为听到她说起蒋鲲鹏,着意的转头看了看她脸色,继而点点头,配合的问:“那他应该不回国了吧?” “嗯,我一直怀疑他是一早就做好在那儿定居的准备的,不过我问他,他还不承认。”宋媛讲起鲲哥,明显放松了很多。 程为沉默着,这沉默的几秒钟,宋媛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时光,他低头的侧脸,是留在她记忆里的模样。 “还有陈欣欣,她去年结婚,我还赶回去参加她婚礼,今年我来复试的时候,她刚好生孩子,对了,给你看,她女儿的照片,”宋媛轻快的说着,拿出手机给他看,一边感叹说:“好胖的一个孩子。” 他们靠近了,凑在一起看胖孩子的照片,半岁的娃娃照片里正流口水,长长的一条。程为笑了,他转头来看宋媛,目光相接,宋媛也跟着笑了笑,与他对视的一瞬,大概靠得太近,她忽然看清,他和从前的程为似乎哪里不太一样,他是另一个她记忆里没有的程为。 第8章 程为 那天,本来程为说要一起吃晚饭,宋媛觉得,当然了,久别重逢是该要吃顿饭的。结果他们刚准备前往吃饭的地方,程为电话响了,似乎有什么要紧事,他抱歉的说,得先走,看起来挺着急,宋媛赶紧表示了理解,她也没说理解什么,但爽快的表达:“没事没事,你先走吧,咱们改天有空了再约。” “你住的远么?”他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回家。 宋媛心想,今时今日的她一个人去大洋彼岸都可以了,别说一个人回家。摇着头回应:“不远不远,我们单位的宿舍,就在公园后面,我走走就到了,你放心。” 他站在那儿想了想,对宋媛说:“你来,我先送你到小区门口。”他说着并未等她回答,脚步匆匆,在路口拦了一辆车。宋媛还在推辞:“不用,真的不用,我可以自己回去的。” 他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,同时听见他低声解释:“我有一点家事要先回去处理,你一个人在这儿,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。”他看着她坐好,自己坐在了前座。 宋媛带着点客随主便的意味,点了点头。真的只是拐个弯的距离,她就到了,下车时,她站在路边,向他摆了摆手。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站在路灯下,细细的一道身影,一直到视线太远,看不清为止。他其实心里有点懊悔,原本也知道,今天约她并不合适,今天舅妈店里进货,他们多半不情愿照看他妈妈的。可他真的有点儿急,急着想见一见近在咫尺的宋媛,她真的在这儿么?没看见她本人,他总是不敢相信。 那天周一一大早,他一个师妹打来电话向他请教几个实验数据,他刚好不忙,给她多讲了几句,说到最后,她忽然提起,说她男朋友有个同事叫宋媛,认识他。他一开始没在意她说的这个名字,说认识他的人还真挺多,大概因为他本科就开始走读,总是有很多人怀着好奇心打听他的情况。似乎她说的那两个字在他潜意识里转了一圈,忽然落了地,他停了一分钟,问她:“你刚刚说谁?” “嗯?我男朋友的同事?。” “叫什么?” “宋媛,她说和你是高中同学呢。” “你男朋友是学历史的,是么?” “嗯,今年考进咱们博物院了。” 接着对方还在电话里说了什么,他就统统听不见了,他没接着往下问,但脑子里迅速的在回忆着,宋媛说过她考博物馆的事,他没放在心上,全国好的文博单位太多了,他真的一点儿也没想过,她会考到这儿来。 他坐在电脑前,看着满屏的数据,第一次对数字没了感觉。他想起他拒绝过她,那年除夕夜,她发来信息问他,是一条向他表白的信息,可她不知道,他那时正在派出所填资料,他妈妈发病走失,他急得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过,他舅舅去印寻人启示,舅妈正在抱怨他们家事儿多,过年也不消停。 他后来在派出所的走廊上站着,给她回了信息,他想他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是距离。 他妈妈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找到了,他那以后更加小心,和妈妈一起圈囿在这一方咫尺的天地里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很长一段时间他舍不得删掉她发来的那条信息,他一直没有勇气说的话,她先说了,他替她难过,她这么勇敢,还被拒绝了,他也替她失望,她喜欢的这个人,什么也做不了,什么也不能回应,只能远远的看着她。 她不会知道,他实际上多喜欢收到她发来的各种信息,那几乎是他仅剩的一点精神家园。他的世界一片灰暗,他在那些与她有关的信息里,透一口气。 他坐在那儿,越想越远,她这淡泊的好性格,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吧,是啊,读书那会儿,要不是蒋鲲鹏从中作梗,她会收到很多情书的,她自己不知道吧。她后来究竟选了什么样的人呢,那人对她好么?转而又想:她怎么会考来这里呢?这里离家那么远,她爸妈没有意见么?她还是不是一个人呢? 终于,晚上回到家,忙过了琐事之后,他还是忍不住发了微信问她,直到第二天,他看着她从博物院门前的台阶上快步走下来,也还是有点怀疑,是不是真的宋媛。 时隔多年再见面,他其实并不觉得她陌生,她一直在他世界里,他从没抹掉过她。可她在电话里说,她只是凑巧考进来的,怕大家都很忙,不想彼此麻烦。这些话提醒着他,他们是生疏的。 虽然他知道今天仓促约她,实在不算特别好,但不管怎样,再看见她,他还是很高兴,确定她真的在这儿,他有种哪里开了一扇窗的感觉,吹来了一阵新风,带来了一点新颜色。 他妈妈最近在吃中药,是他舅舅托人问来的偏方,他虽然知道对他妈妈的病没什么太大用处,不过花时间研究一下药方,觉得吃吃也无妨,所以顺着他们的意思,每天下班回来熬给妈妈喝。 他妈妈现在留着短发,面相似乎比从前还圆润了些,容貌仿佛定格在七年前第一次发病的时候。他记得那时他马上要高考,复习纠错忙得无暇自顾,没太在意妈妈的变化,直到有一天发现,端上桌的米饭没煮熟,烧好黄鱼还带着血水……再接着,发现他妈妈常常一个人在厨房里自言自语,有天竟然忘了关煤气,要不是他出来倒水喝,看到燃气灶的火灭了,开关还开着,也许已经酿成了大祸。 他连高考的前一天,都还在医院里陪妈妈做检查,其实那时医院的诊断已经出来了,舅舅一家大概不愿相信这样的检查结果,要他带着妈妈换一家医院再看看,他只好连着换了好几家,做了好几轮检查,终于诊断结果依次出来,相互印证着,他们和他都只能接受这是事实了。 他其实考试没怎么受影响,不过去远方的理想受了影响,追求自我的勇气受了影响。他妈妈对陌生人和陌生环境有严重的抵触反应,渐渐的,生活能力和社会功能也出现了退化,他来不及叹息自己的前途,往返在医院、学校和家之间,本科的毕业设计,他断断续续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做完。他实在没什么人可以依靠,他知道,当年为了爸爸工伤事故的赔偿款,妈妈和爷爷奶奶是闹翻了的,带着他回福州投奔舅舅。但再深厚的血缘亲情,也敌不过一个长期需要照顾的精神病人的折磨,他很快就明白了,大家生活得都很艰难,他只能靠自己。 他今天本来托舅妈照顾妈妈的,他舅舅家在他们住的小区门口开着一间不大的生活超市,收入尚可,平常他上学或是上班的时候,就把妈妈寄托在他们店里,他放学或下班再接回去。因为曾经走失过,所以看人也是个极耗费精力的事,他这些年几乎踩着时刻进出。同龄人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,对他来说,就是傍晚时带着妈妈在马路对面的健身广场上散散步,抬头看看远处商圈闪耀的的迷蒙灯光而已。 久而久之,他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,已经越来越好了,妈妈的病比先时稳定多了,他也终于毕业了。他把药碗端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妈妈,看着她一口口喝完。忽然在心里冒出会不会更好一些的想法,会么?他问着自己。 宋媛在和程为见过面后回到家,自己一人坐在书桌前,发了许久的呆。她以前好像真的挺忙,忙着考研,忙着论文,忙着找两件开心的事打发时间;却真的很少发呆,最近,自从来了之后,不知怎么,脑子常常当机,思路又空又远,总想着些不切实际的事。 她睡前努力的在电脑前给自己的杨家溪之旅安排住处,薇薇怎么说的来着,说你的烦恼太多,是因为你眼界太窄。宋媛想,是啊,我得赶紧去看看远方…… 程为本来安排好妈妈睡下之后,打算回房间去看几封邮件的,他今天下班得早,怕漏掉了什么事。还没在书桌前坐下,门外响起敲门声,他出来开门,是舅妈来了。 他舅妈今年刚满四十,是个腰身圆胖的中年妇女,烫着满头的卷发也遮不住宽幅的大脸,眼睛上做了半永久的纹眉,灯光下显得有些惊悚。 “舅妈,”程为把她让进客厅,转身给她倒水。 舅妈伸手拦住他,她其实是不怎么来的,嫌弃这小姑子一家事儿多,尽拖后腿,当年她要开门口那家小超市,让他们出点钱,他们还不乐意,现在人不正常了犯了病,天天要他们帮忙照顾,不知几时是个头。